深了。他本想去会宁殿看看张雪亦,这两天贵妃情绪忽上忽下,身子骨越发不好,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但内侍说周娘子夜膳时胎动不安,叫了两次太医去问诊,饭也用得不多,赵祯脚一转,便去了翔鸾阁。
周忆柳披衣坐在灯下,正在缝一个婴儿用的虎头帽,面带微笑,神态安详平静。她似乎没有料到赵祯会来,抬头看一眼,眼圈一红便笑了。
“官家怎么来了?”
赵祯见她要起身行礼,连忙将人托住。
“快坐下。朕说了,怀着身子无须在意礼节,尤其在你房里,又没有外人……”
周忆柳抿唇微笑,“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王,妾身卑**之身能得君恩已是万幸,哪里敢慢怠君王,不守规矩?”
“你啊,就是太守规矩了。”
比起张雪亦的飞扬跋扈和专宠逾矩,周忆柳行事亲和谨慎,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赵祯心里叹息,世上只得一个张雪亦,脸上却是挂着笑斥责她,“一看你就是长公主教出来的。”
听到长公主,周忆柳心里针扎似的疼痛。
她含笑转身为官家倒水,赵祯顺势拿起周忆柳没有做好的虎头帽,比划一下,大概是想到小皇子出生的样子,目光更为柔和了几分。
“昨**看到一念和二念了吗?”
周忆柳嗯声,“看到了。”
赵祯听她语气低落,转过头来问,“如何?”
周忆柳含笑摇头,眼底却有浮动的水花,“都怪我亏了他们,没有自小养在身边……他们待我仍是不太亲近。”
赵祯叹气,与她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慢慢来。孩子尚小,长大就会明白了。”说到这里,赵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目光瞟过周忆柳的肚皮,把人拉过来,将耳朵贴上去听了半晌,让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一脚,满意地微笑抬头。
“等小皇子出生,你想要一个什么位分?”
周忆柳故作惶恐的样子,泪光莹莹地拜下。
“妾身不敢妄想,妾身此生最大的愿望,一是常伴官家左右,二是……三个孩儿能围绕膝旁。别的,妾身再无所求。”
碍于她“从儿格”的八字,赵祯从来不提此事,原本也是一时高兴随口说说,见她诚惶诚恐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一动,倒是当真生出几分怜惜来。
“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丧气话?都说母凭子贵,这大宋还有比你更尊贵的女子吗?何人敢说你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