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弘准备得实在太周全,连萧平讲课的内容都记下来了,山长越看越心惊,暗道萧平这厮好大的狗胆,这已经不是糟蹋学问了,分明是在把脑袋伸给天下儒生砍。
按理说自己也是个儒生,萧平这狗贼干出这等事,换了往日哪儿还用等外人来找麻烦?自己把袖子一卷就去收拾他了,可看着这几页宣纸,却怎么也没法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是城南书院的山长,但他也是个先生。
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上课的质量如何,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以往教习经义,不过是想着让学生们走科举的路子,所以哪怕经义再晦涩,再让人想昏昏欲睡,他也还是数十年如一日地严厉和刻板。
但那些穷学生...几个有走科举的机会?那些百姓交些杂物余粮,不过就是让他们来书院呆些时日,多少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启蒙而已,教他们经义有个屁用?
反而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教着做人的道理,在他们年纪尚幼的时候埋下颗向善的种子。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名词...自己小时候难道就没有对着夜空好奇过?这么多年的学问做下来,怎么就没想过果子为什么往地上落?就算萧平是在胡扯一通,这些奇思妙想也让他有些感叹。
“因材施教...”他低声喃喃。
书案对面的蒲弘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在他看来,有这些东西在,山长就该撸起袖子去抽那萧平一顿,再把他赶出书院才是,然后自己再鼓动几个儒生,把他打个半死不活,到时候出面去当个好人,好好欣赏他的落魄潦倒模样。
什么**的重新做人?自己会给他这个机会?
但山长的动作证实了他的猜想,那几张宣纸被丢到了一旁,而山长也没有要去找萧平算账的意思。
“我知道了。”
就这?蒲弘皱了皱眉:“山长...”“不过是些穷人家的孩子,劝其向善总是件好事,”山长摆了摆手,“学些只背不懂的经义,确实没有学做人来得有用。”
“可这事要是传出去...”
“关书院什么事?”山长两手一摊,“我又不知道这事。”
蒲弘怔了怔。
“到时候有儒生找上门,就说萧平是临时找来的,反正他连月钱都没有,谁能找书院的麻烦?读书人难道还能不讲道理?”
蒲弘茫然起来:“可...可他这般误人子弟...”
“又不是教人杀人放火,你还指望他教出个状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