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算是留下来了一点东西。
乔元寺对自己的课程安排做了点儿改动:第一节课第一个任务,她要求学生针对某个课题写一段理解,不用很长,少则几句、多则一两百字。她其实都不必等到把作业收上来,只要在他们埋头写的时候游走在教室里,看一看每个人纸上的东西,心里就有数了。
他们写下来的东西倒并非高烧胡话,至少大部分乍看上去文理通顺,有主语有宾语有关联词,却缺少了理解和逻辑,分不清事实与臆想,充满混乱和自我矛盾,自己却浑然不觉——多看一些,她甚至能从作业的内容上判断出这个人恶化到了哪一地步。
程度最严重的学生,面部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形,瞧着简直比她都稳定,但那作业里的内容意义已经完全无法辨识了,文字本身被简化得叫人看不懂;乔元寺只匆匆扫了几眼,就再也没敢靠近过那个女学生。
等她将所有人的作业都看过一遍之后发现,这堂课上只有一个正常人。
那是一个模样平凡的男生,她以前几乎没有多注意过他,因为他总是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低头坐着——大概因为他不太起眼,所以其他变形人似乎至今都没发现他不是变形人一员。
乔元寺将他写的作业看了好几遍,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找他说点什么。可惜,她现在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她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
幸亏她加了小心,因为她很快就发现,那个男生看不出来周围人的面部变化,不是演技超群,而是真的看不出来——有一次,他对小组讨论里的同学说了句“你吃口香糖呢吗,给我一片吧”;而乔元寺盯着那个下半张脸是上半张脸的倒影的人看了几秒,压根没找着他的嘴在哪儿。
等那人说了一声“是啊”,果真从包里拿出口香糖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了:在那男生眼里,这个变形人不仅是有嘴的,那嘴还在嚼东西。
两个星期之后,那男生在课堂上变形了。
同样的事情后来又发生了好几次,似乎相比“看得出来变形”的正常人来说,“看不出来”的正常人比例更大——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元寺难以避免地消沉了几天。
作为少数中的少数,他们必须得装作看不出来变形的样子,才能保证其他变形人不对自己动手;可是在保证了这一点的同时,他们也将找到同路人的可能性给推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