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回光返照。
待这口气彻底松懈,便是俞太后撒手西去之时。
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皆围在床榻边,对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来说,在儿孙的陪伴下离世,也算是圆满了。
只是,这么多人中,又有谁是真心为她伤心难过?
就连唯一的女儿,对她亦是满心怨怼。此时满脸泪痕满目赤红地看着她,如看着仇人一般。
俞太后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似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在这一刻,彻底醒了过来。
她这一生,为何活成了这样?
尘封在心底的往昔时光,纷纷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自信蓬勃的时光,想起了和建文帝相识相恋时的美好,想起了和好友顾娴之相知相交的惺惺相惜,想起了自己曾立誓要通过一己之力,改变世间对女子的苛刻,让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能走出内宅读书习字……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志向理想渐渐模糊?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精力心力越来越多的放在了后宫争斗之上?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阴暗扭曲贪婪?
是这冰冷又无情的后宫,消磨了她所有的心志和热情。是建文帝的背信弃义贪恋美色,彻底寒了她的心……
两滴浑浊的泪水从俞太后眼角滑落。
然而,围拢在床榻边的众人,无一个人伸手为她擦拭眼泪。
他们都在等着她咽气。
俞太后猛地深呼吸一口气,张口说道:“你们都退下,只留下皇后。哀家想和皇后单独说几句话。”
盛鸿想也不想地说道:“儿臣也留下。”
俞太后已没了动怒的力气,看着盛鸿说道:“哀家这副模样,随时都会咽气。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可未必。
盛鸿对俞太后戒心极重,面上露出孝子的恭敬不舍:“儿臣实在不忍离母后左右。”
俞太后呼吸急促了起来,衰败的脸孔迅速掠过异样的红潮:“哀家要和谢明曦独自说话。”
“母后既如此坚持,想来是有要紧事单独叮嘱。”谢明曦的声音淡淡响起:“这是母后最后的心愿,皇上便全了母后的心意吧!”
盛鸿略略皱眉,和谢明曦对视片刻,不怎么情愿地应了一声。
盛鸿领着阿萝先退了出去。
萧语晗和尹潇潇对视一眼,也各自领着孩子退出寝室。很快,所有人都退得一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