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掌握一县政令,事无大小皆有专断职权,你此去襄平,我不怕你会有遇到什么挫折,也不怕你会被上官欺压、世族抵触,只怕你仗势欺人,肆无忌惮,以至再生祸乱!”天色未明,一束灯火之下,一个坐在蒲团上的瘦高男人如此说道。“要戒之慎之。”
“瞧老师说的。”坐在对面的公孙珣当即笑道。“我一个县令,还是郡治所在的县令,便是再肆无忌惮又能生什么祸乱?难道还能追着入侵的鲜卑人一路杀到弹汗山去?再说了,这个县令今日能不能走出洛阳城还两说呢。”
“一事归一事。”瘦高男子,也就是卢植了,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是继续严肃的教训道。“你已经到了这里,今日之事我无能为力,便也只能敦促你到任后多行德政了……”
“天下间哪里有什么德政?”公孙珣再度嗤笑道。
“什么意思?”卢植难得语调一高。
“这不是我说的。”公孙珣见状赶紧解释道。“这是我昨晚上先后在刘师和桥公那里听来的话,两位都是久任地方的长者,却不约而同有此言语,想来是有些道理的。”
烛火之侧,卢植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诚如你言,两位都是久任地方的长者,都如此说的话那必然有一番道理,只是你也不要擅加截取,曲解其义……两位都是怎么说的?”
“大同小异罢了。”公孙珣微微笑道。“我先问刘师该如何执政,他对我说了一通宽恕之道,我便拿桥公执政的风格反问了回去;然后我又问桥公该如何执政,他果然对我说了一通严肃之道,却被我拿刘师的执政风格也给反问了回去……”
卢植面皮微微一动。
“于是二位此时便都坦言,天下间哪里有什么德政?所谓行政地方,只要上位者能体察民情不做恶政,那便已经是地方的上的福分了,也就可以称之为循吏了;而若以此为基础,无论是进一步严肃法纪还是宽恕教化,其实都已经可以称之为良吏了;至于说,若是能进一步有所开拓,那便可以名流千古,称之为能臣良牧了。”
面对着侃侃而谈的学生,卢植一时居然无言以对……说白了,卢老师虽然读得了博士,平得了贼寇,做得了太守,然后还能执掌尚书台中最紧要的吏部曹。但这其中,他其实在地方任上资历极浅,两次去做太守,任期极短不说,还都是去平叛的,所谓‘救火太守’而已,对于如何在地方上执政,还真没法子在自己学生面前挺起腰杆来,更别说还有刘宽、桥玄这两个公认典历地方的名臣摆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