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好。
那便先出了城门罢。
上一回来城门还是射杀许牧那夜,那一夜的宫变死了许多人,虎贲军死了许多,许牧的亲兵门客亦是死了许多,宫门内外尸山血海,许牧满门被屠戮殆尽。
如今数月过去,蓟城之内还有几人记得许牧一家?
可见王室无情。
可见权力无情。
可见是世风不古,礼乐崩坏。
城门无人拦她,她总想逃离的地方此时畅通无一丝阻碍。
出了城门又去哪儿呢?
她实在无处可去。
城墙根靠着不少无处歇脚的行人乞丐,他们有的有前路要走,有的有归途要去,有的就只是把这城墙根当成了遮风避雨之地。
而她呢?
她既没有前路要走,亦没有归途要去,她就如这墙根的乞丐一样。
她拉着马就在城墙靠了下来,蓟城高大的城墙能稍稍抵挡住九月的凉风。
兰台的烟花仍旧在夜空爆裂,这一夜蓟城的沸腾必将传遍九洲四海,叫那燕魏楚羌之人,叫那西戎百越之地,亦能人人尽知。
周遭鼾声如雷,兰台的喜庆与底层的黔首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吃不饱的,照旧吃不饱。穿不暖的,照旧穿不暖。天一明,该赶路的要继续赶路,该奔波的要继续奔波,该讨饭的还要想方设法去维持这一日的生计。
她阖上眸子靠着,轰然的烟花与瑟凉的秋风令她不能安睡。
仍旧卧在地上蜷了下来,她想,总该睡上一觉,天明了守城的虎贲军便该撵人了。
迷迷糊糊将要睡去,忽地腰间一紧。
夜色里有人用刀鞘抵住了她的腰,声音压得极低,“上马。”
小七睁眸看去,那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身的夜行衣又头戴斗笠,看不清他的脸。
但裴孝廉的声音无人比她更清楚。
她与裴孝廉之间的恩怨至今日,已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楚了。
先前的恩怨不提,单是五月底扶风围杀,裴孝廉脸上便挨了长长的一剑。
即便是现在,那道疤痕依旧可怖骇人。
见她仍未动,裴孝廉的刀鞘又作劲几分,扼住她的手腕,“上马!”
小七被他拽了起来,恍恍惚惚地上了马,那人竟也翻身上马坐在身后,拽住缰绳,夹紧马肚,低喝了一声,“驾!”
那马便扬起蹄子沿着驿道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