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乃东都生养万民之水,经由东都改道往东最终在胶西道汇入浊水后一道奔流入海,可七月的盛夏时,洛水下游的百姓们都颇为惊奇的发现自己喝了大半辈子的水这些时日变得有些“不干净”了。
打鱼的渔夫总能从洛水中打出些人的残肢断臂,越往上,打到的越多,往来于浊水两岸的百姓也总是好奇,为何洛水这几日总是隐隐散发着恶臭。最让两岸百姓难以忘怀的,是那些被冲到岸边的尸身,大多有伤口,多日浸泡在水中使得整个人成了仵作一行里常言的巨人观,脸上更是白得有些瘆人。wwω.ЪiqíΚù.ИěT
为此,洛水两岸祭祀河神的香火也比往年要多上了许多,巫师道士各显神通,口中唱着晦涩难懂的咒语,仿佛在用远古遗留的诗篇为亡魂指路。两地百姓的消息不及官府来得快,原本收拾行囊打算开溜的大宁官员们一个个在听闻晋王新败,被迫退回洛阳以后,又开始尽忠职守起来,在自己的衙门里重新厉声呵斥起晋藩逆贼。而彼此治下的百姓也方才知晓,原来晋阳那头有个王爷造反,已经拿下了东都城,朝廷赶来的援兵也杀回了回来,不日便会平定叛逆。
这天下究竟谁是正统,老百姓说不清楚,只知道年号是永文,如今的这位陛下好像比从前那位年号带个武字的皇帝要好些,徭役少了,强盗恶匪也少了,一辈子都埋头黄土不曾走过百里人的庄稼汉们连东都也只是听闻,往上三代也不见得有人去过东都,更遑论这天下的其他地方。
所以帝王将相所忧心的天下很大,但百姓忧心的天下很小,小到只有自己那几亩薄田,小到那些放不上桌面的世故人情,史书不会记下这样的天下,就像这些百姓不会关心洛阳城下究竟是朝廷赢了,还是叛军赢了。只会不时的闲谈两句:“你今日在河里又捞到死人了?唉,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形,水再这么臭下去,就怕鱼虾都不敢喝咱们的水了”
一场叛乱没有让离洛阳很远的百姓们震惊很多,却让参与平叛的人此生难忘,和珅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上铠甲,手持刀剑行走在死人堆中,从太原借来的兵马在北岸山下折损大半,换作从前,他知道一条人命该给多少饷银,这万余兵马,顶天了也就二三十万两了事。
二三十万两对于如今在淮南兴起的和府不过小事一桩,对于和大人也自然是点头之间的事,但是今日,和珅点不下头。他有些出神的望着尸横遍野的景象,望着一个个神情麻木搬运同袍尸体堆为京观的士卒,望着被大火烧去半边山色的北岸山,望着那些破败的营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