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震,默然半晌,缓缓地道:“即便是先生如此聪慧的人也不明白,比起我想要什么,能不能要,才对我更重要。
在百灵山的那些年,我天天做噩梦,半夜里一个人惊醒,身上的汗水浸得被子又冷又湿。我觉得害怕,又不晓得怎样才不会怕?我光着脚走下床,一直站在窗前发呆,俯视着下面黑魆魆的万丈深崖。
如果这么跳下去,迎着风,是不是就能像风一样自由,一样解脱?
有次我爬上窗,我真的要跳了,可忽然之间,我听到夜风愤懑的咆哮声,听到它一次次撞在岩石上,像被群山困住的野兽。我这才晓得,原来风一样是不自由的。
托先生之福,我入了永宁侯府,从此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可半夜里,我还是会被噩梦惊醒,还是会满头冷汗地睁大眼睛,盯着窗外的黑暗发呆。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连风也是一样。”
“生无可恋,死不足惜。这样的我能要什么?要了有什么用?”他摇摇头,伸手轻抚萌萌哒柔软的白『毛』,“其实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这个世界很大,但有的人永远都要不起。”
猴精静静地看着支狩真,王子乔沉默不语。
支狩真笑了笑,拈起一枚黑子:“可是先生你知道么,关在牢里的这几天,我竟然没再做噩梦。不知是什么缘故,我睡得很好,很安心,一点也不害怕。斩出那一剑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我可以比风更自由。”
他放下手里的黑子,冲断深入右角的白棋,展开短兵相接的厮杀。“我想我现在终于可以要了。至于要什么,怎么要,我会慢慢想,慢慢学,一边做巫族的事,一边做自己的事。至于那是不是剑道,是不是明确无误的道心,真的不重要。”
“哗啦——”王子乔抓起一把白子,又松开手,任由它们像凌『乱』的雨珠跌入棋盒。
蓦地,他冷笑一声:“世子真的不后悔么?你斩杀鹰耀,等于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大好道途。你令道门陷入取舍两难的困局,玉真会从不喜欢不听话的道人,他们着眼的是大局,是整盘棋,而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
王子乔投下一枚白子,反夹黑棋:“在大晋千百个大大小小的道门中,每一位掌门、长老的权力升迁,背后都有玉真会的影子。世子信不信?经由此事,你终生无望进入太上神霄宗的高层。一个不识大体的道人,哪怕再有天分,也只能沦为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时候,被道门舍弃,换取更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