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草水塘,发出哀声断鸣。
箫音杳杳渺渺,似一缕一缕散在溶溶月『色』里。男子广袖低垂,抬首折腰,恍惚化作百年前的陆机,怅然回首故乡。
一滴冰凉的夜『露』从竹叶间坠落,落在箫孔上,凝着清冽的光。王子乔放下玉箫,凭栏远望,也许终此一生,他都不能再回域外煞魔的天地。
“子乔。”男子徐徐起身,对王子乔微微一笑,“这一曲‘华亭难复’,纵使裴长欢亲至,陆机复生,也不会比你吹奏得更好。”
“乐声只是人之情欲罢了。”王子乔收回目光,淡然说道。
男子走到王子乔身旁:“我实在好奇,你如何能将箫曲吹得感人悱恻,自身偏又无动于衷呢?”
“倾月,你知道的。”王子乔侧过头,静静看着男子轮廓明朗的侧脸,“这是我的本『性』。”
“可这未必是你的本心。”
“我哪来的本心呢?人事于我,不过是来的容易,去也无痕。”
“来和去之间呢?总会留下些什么。”高倾月张开手掌,揽向夜空,风从玉石般莹白的指间穿过,“风过无痕,可我的手指触『摸』得到。子乔你的心虽空,可这箫音落在别人耳里,便不再是空。”
王子乔默然半晌,道:“说正事吧。燕击浪是佛门请来的帮手?”
高倾月道:“佛门有位法号道安的高僧,是燕击浪的好友。你还不知,燕击浪已经放出话来,要是道门再敢恣意杀戮僧侣,他也会大开杀戒,屠尽道门小辈。”
王子乔道:“那不正好?”
高倾月悠然一笑:“当然很好。由他去当出头鸟,为你我冲锋陷阵。子乔,不如我找人宰了道安,激他动手如何?”
王子乔沉『吟』片刻,道:“此可留作后手,先让晋明王与道门硬抗一波再说。”
高倾月道:“陛下这些日子患得患失,既想一统王权,又不想和世家道门彻底决裂。故此颁下旨意,定于下月初一,佛门与大晋道门在城北的钟山升坛辩道。若佛门获胜,陛下会在京都划出一座寺院,赐为佛门传法之所。若是败了,佛门就要打道回府,重返灵荒。”
王子乔沉声道:“想要改天换地,颠覆大势,佛门就绝不能败!”
“我会尽力。”高倾月轻叹一声,“你那边的事情顺利么?”
王子乔颔首道:“对方从潘安仁那里是查不出什么的,我早已做干净了手尾。至于永宁侯那边,我也安排妥当,断不会有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