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两人初见时,八岁裴攸的狼狈不堪;想到了一道修习玄术时,两人之间的互相较劲;想到了闲暇之余,二人偷了厨房的鸡鸭熘到林间烤炙……
可于此刻的她来说,脑海中出现的最多的,却竟然是那个少年意气却独对她笑得灿烂的裴攸,在姚州昏睡醒来时趴在她床前一脸憔悴的裴攸,在李树下与她说“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的裴攸,在她窗前悄悄放了祈祝玉簪的裴攸……
不知怎地,一颗心,就这么乱了。
她抬起眸,便撞进了他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是期盼、是紧张还有那句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暗然……
贺令姜想,她自觉与裴攸一道长大,自己还年长她几岁,因而素来只将他的心意看作少年人的一时兴起。
觉得他是与自己相处久了,习惯了她,才误生出这种心仪于她的心思,不定哪一日,便勐然醒悟了,这心思也就移到旁处去了。
然而从始至终,她却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这一心向道、专于玄术的话,说的多了,便是她自己都认为自己不可能再生出旁的情感来了。
可她到底,不是绝情寡欲之人。
自借贺七娘子之身醒来后,她再遇裴攸。
对着这样一个风采独绝、情意深长的少年郎,这般久相处下来,又怎会全然没有心中涟漪微起的时刻?
只是,她不想让两人多年来似亲似友的情谊中掺了男女之情进去,不想改变原本自在的相处关系,所以一直不曾正视过那份小小的心动罢了。
面前的少年人俊美无双,当真是生了一副叫天下娘子们都喜爱的好样貌,然而那眼中光芒愈来愈澹,里头似要盈满无尽的失望,贺令姜微微
叹息:“阿裴……”
“自北地知晓你心意以来,若说我待你毫无心动,那是假的。”
“可你也明白,我自幼修道经、习玄术,并不看重这男女之情。比起你的情意,这一两分心动,到底是太轻薄了……”
轻薄到,她可以泰然承认,也可以自若收回。
少年人的情意总是炽热的、热烈的,她的这份轻浅的心动,却是凉薄得很,不过如同湖面微风起皱痕,又如何担得起那份沉沉的情意?
裴攸听闻,眼中却迸出了喜色,温柔而满足的笑意顿时从他眼中流泻出来:“我不在乎那些。阿姮,我知你意不在此,也从未奢求叫你馈以同等的感情。我与你十分情意,你能回我一分心动,我便已心满意足。”